0060 走基喽(第1/2 页)
摸着天一是以为宁扬大概不会杀他,二是没想到他动手竟如此突然和利落,胸口一凉,痛感传来,看见扎在心口的刀柄,那一瞬间的感觉当真是酸爽销魂。
冬天穿得厚也没用,尿液透过了棉裤,缓缓在地上渗开,屎臭味飘散地慢些,但一旦来临却不可抵挡,离他近的围观者一个个皱眉掩鼻,硬扛着要把这场热闹看完,摸着天眼神惊恐绝望地从他们脸上扫过,嘴里叫道:“去叫大夫、叫大夫啊,叫大夫来,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喊着喊着口齿就含混起来,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整个人如一只离了水的大虾,弓着腰,慢慢歪倒在地上。
万万没想到,自己真的要死了。三十多年的生命历程如走马灯般从眼前闪过,许多以为已经忘了的事儿,灿然如新的浮现在记忆中。
他想起自己因为个头儿高,从小被当做怪物嘲笑,想起自己为了不让人欺负,进了锅伙做了混混儿,想起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气去“卖味儿”,豁出一条烂命,跑到一间赌场堵门大骂,被人打得两面反身,耳朵都砸掉了也咬牙不吭一声儿,以此博得“好汉之名”,不仅在赌场按月“拿挂钱”,更在混混儿伙里扬名立万……
他想起手头存下了钱,去拜一个知名的武师学了几年武艺,仗着有力气和武艺,更仗着所谓好汉的名头,渐渐有了跟班,渐渐有了地盘,一次次的“卖味儿”,一场场的恶斗,终于打出了“摸着天”这个响亮的字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怕他,许多赌场妓寨主动送上供奉,笑呵呵称他一声“二爷”……
他终究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然而一切在今天戛然而止。
他就要死了。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很怕死,比谁都怕死。比那些以为他不怕死的人都更加怕死。
他歪倒在地上哭着、抖着,大概是抖动太过剧烈,忽然,“啪”的一下,扎在他心口的匕首居然掉了下来。
“……”摸着天愣了愣,看向那匕首,刀柄前方,只有短短一寸不到的刀身,茬口整齐,显然是被人给掰断了。
“……”摸着天停止了哭嚎,抬起迷蒙的泪眼,看向宁扬。
宁扬脸上挂着鄙夷的冷笑,手一抛,当!被掰断的大半截匕首扔在了摸着天眼前,刃光清冷,泛着嘲讽的冷光。
随着这大半截匕首被宁扬扔出,周围的群众耸然动容,交头接耳,似乎有什么可怕的情绪在人群中酝酿。
“操,原来这必K的,是他妈的软蛋啊!”忽然有个闲汉大声骂了一句。
“呸!就这么个臭狗屎,居然也冲起大耍儿来了!”一个闲汉紧接着啐了一口,一脸的愤愤不平。
“废物点心、怂包蛋!”
“栽跟头喽!这怂包蛋摸着天栽跟头喽!”
“还摸着天?他摸个屁天,他连爷爷的鸟都不配摸!”
“就这怂包蛋,也配唱关二爷的戏词儿?跟他妈大叫驴似的,揍性!”
“妈的,好臭,摸着天吓得拉裤子了都,真他妈怂!”
“……”
各种冷言冷语或是嘲笑、怒骂,从每个围观者嘴里不断冒出来,这些话语盘旋在空中,然后像一架架轰炸机一样,在摸着天的耳膜上肆虐!
他常年在三不管一带厮混,这些围观的面孔,有许多他都熟悉,这些人早不是第一次围观他了,但在以前,不论他是在赌坊“卖味儿”,还是跟副爷(警察)叫板儿,或者是跟其他混混儿厮斗,又或者是欺负什么看不顺眼的人,这些人的嘴里,永远都是叫好和溢美之词。
“好汉!摸二爷!”
“摸二爷!霸气!”
“摸二爷唱得好!”
……
现在,还是这些人,还是这些面孔,但每一张都是如此的陌生,他们眼里的鄙夷是陌生的,他们脸上的奚落是陌生的,他们不屑一顾、仿佛看臭狗食一般的目光是陌生的,他们说出的那些话也是陌生的。
摸二爷惊惶地把目光投向自己麾下那四大金刚,却见这四人,一个个丧皮耷脸的爬起身,一言不发的挤出了人群,自始至终,没人来看他一眼、扶他一把。
咚!
忽然摸着天眼一黑,金星乱冒,好半天才睁开眼,明白自己这是给人照脸上来了一脚,他仰头看去——是胡老板,一个在三不管卖估衣旧家具的买卖人,一个每次见了他点头哈腰、仿佛打心底往外敬重他似的小老板。
“你个没种的玩意儿!”胡老板龇牙咧嘴地骂着,一边伸手在他怀里乱掏,掏出了一卷钱,点了点,扔下几张转身就走:“胡爷不占你便宜,只让你赔你该赔我的!”
“胡爷好汉!”
“胡爷打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