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陷阱

早些时在漳阳驿短暂的逗留时，那位年轻的驿丞曾好心地提醒莫小丰：通过滏陉隘口时，最好提前派人到滏陉关知会一声，请那里的守军接应一下。

当被问及为什么要这么做时，年轻的驿丞陪笑答道：“滏陉近来常有山贼打劫过往商旅，长孙将军多次派官军进山征剿，都因山高林密，未能成功。大都督虽说带有卫队，可为防万一，最好还是能赶在明日晌午时分通过滏陉，加上有官军前来接应，山贼必不敢造次。"

因为滏陉尚属于司州地界，莫小丰听了驿丞的解释，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些山贼好大的胆子啊！他们是些什么人？"

驿丞回避着莫小丰的目光，含混答道："下官调来漳阳驿不久，只听说滏陉常有山贼作乱，别的就不大知道了。"

对于驿丞的这一回答，当时莫小丰虽有些许失望，可也并未太留意。

他采纳了驿丞的建议，传命加快行进速度，当晚即赶到东距滏陉四十里的驻马坡宿营，却在与不商再次交谈之后，改变主意，并没有派人去请滏陉关的守军前来接应。

为了确保达到诱敌而不被敌劫去宿铁刀的目的，莫小丰密令陈山提与不商悄悄地将二十柄宿铁刀从不商驾来的蓬车里转移到了另一辆装载着“玉坛春”的车上，平整地铺放于车的底层，上覆以厚软的干草，草层之上依旧码放着十几坛“玉坛春"。

"明日启程时，这辆车仍由原来的人来驾，紧随在不商驾的蓬车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陈山提，你只管护好这辆车就行。要是丢了一柄宿铁刀，唯你是问！"看着陈山提与不商二人亲自动手移放罢宿铁刀，莫小丰异常郑重地向陈山提交待道。

滏陉是太行八陉之一，也是拱卫邺都的西路要冲。三年前，贺浑力排众议，坚持要将东朝的都城由洛阳迁至邺城，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看中了滏陉地势险要，堪做国都的西面屏障。

自从十多年前，当时的皇帝（即东朝现任皇帝的亲叔叔）与当时的权臣尔朱氏发生激烈争斗，被迫西奔投靠了关中的宇氏，在长安建立西朝以来，河洛一带便成为了东西两朝频繁征战之地。贺浑当政以后，执意东迁国都于邺，就是为了避免一旦战事失利，国都有陷于西朝之危。

时人所称的滏陉关隘，实则是由一条开凿于深山密林之间，长约二十几里的栈道和栈道西边的滏陉关组成。向西出了滏陉关，便是相州地界，当时隶属于南道管辖。

滏陉栈道穿行于其间的一段山谷大体呈葫芦型，两个葫芦肚宽约一百多步，最狭的葫芦脐宽仅二十余步，左右山峰夹峙，号称“一线天"。

莫小丰一行于辰时出发，进入滏陉时正值巳末时分。山外虽日秋阳明媚的晴好天气，可是，一走入山林，天色登时阴暗了下来。

尽管尚不确定所诱之敌一定会现身，为稳妥起见，莫小丰还是派出了一小队步骑护卫突前探路，祖法古由几名护卫护从着走在队列前端，不商驾着蓬车与陈山提居中行进，而他本人则怀抱节杖，行进于整个队列靠后的位置，以便随时观察动静。

二三百人组成的队伍行进在空旷寂静的山谷里，除了车轮不时发出的"吱吱扭扭"的响声，和两旁丛林中偶尔受惊飞起的鸟儿鸣叫声，几乎没有其它的声音了。

通过第一个“葫芦肚”时很顺利。队伍即将走进“一线天"前，为防范山贼从夹峙并立的两侧山坡上发动突袭，莫小丰特地命陈山提派出几名身手矫健的军士攀岩而上，择高而立，担任警戒。同时，传令前哨与大队之间拉开近百米的距离，以便一旦遭遇意外，大队人马可迅速撤离险地。

“一线天”长约两三千米，甫一进入到这条狭长的山中巷道，莫小丰迎面就感到一丝凉意，加之“一线天”内的光线更加阴暗了，即连他胯下的青骢马也不安地"咴咴”嘶鸣起来。

他一只手紧抱着皇帝赐予的节杖，另一只手死死地握住缰绳，目光不停地在身旁高耸逼峙的山峰上来回游移着，保持高度的警惕向前行进着。

眼瞅着队伍前列的祖法古已经走出了“一线天"，不商驾的蓬车也到了巷口，站在两侧高坡上的军士仍然没有发出任何警报。莫小丰不由得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失望。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听到有人高喊道：“不好，有人掉进陷井了！

“上面的，可看到有贼人？”陈山提仰头大声问道。

"没有。"两侧山坡上的军士齐声应道。

"陈山提，你留在原地别动，我去前面瞧瞧。”莫小丰勒转马头，从一侧绕过陈山提，向前奔去。

“小德子，还有你们几个，快跟上去保护好公子。"陈山提担心莫小丰的安危，在后大声命令道。

莫小丰策马驰出“一线天"时，只见祖法古已带着几名军士围拢在右前方大约三四十步开外的地方，祖法古带来的那个“外甥"王大亮尖着嗓子叫道："野猪，野猪！"

“怎么回事？"莫小丰翻身下了马，边走边问道。

祖法古闻声转身见是莫小丰，急忙迎了上来，禀道：“一名军士方才听到那边的树丛中有响动，欲过去探看时失足掉进了有人挖设的陷井里。"

"那还等什么，快救人哪。”莫小丰伸手推开欲劝说他的祖法古，朝陷井旁走去。

祖法古忙又追了上来，低声说道：“主公切莫靠得太近，这个陷阱不一般。"

说话之间，莫小丰已经来到了距陷井十米开外的地方，就听见陷井内传来“咻咻"的怪叫声。

围拢在陷井旁的军士遵从他的命令，纷纷开始动手救人。

“哦？怎么不一般？"莫小丰停下脚步，转头问道。

“以野猪，獐鹿置于坑底，上张大网，这应是塞外猎户为捕捉虎豹熊犀等猛兽所挖设的陷井，绝非关内寻常猎户所为。"祖法古警觉地四下张望着，答道。

“塞外猎户？"莫小丰惊讶地嘟囔着，迈步走到陷井旁，站在军士们的身后探头向陷井内望去。

这是一个足足有七八米深的大坑，隔着一张将失足军士捆裹得结结实实的罗网，坑底正有一只深棕色的野猪跐着尖尖的獠牙仰面“咻咻"地叫着，像是随时准备将那失足的军士拱个开膛破肚。

令他感到懊恼的是，七八个军士一齐动手，拉网的拉网，用刀斫网的斫网，折腾了好一会儿，非但没能将网斫断，反而使网勒得那失足的军士更紧了。

"用力把网拉住了，让我来试试。"一个身影从莫小丰身边掠过，拔刀向罗网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