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8 各有所需
拿下这厮,拷问青田猛的行踪!
这是宁扬油然生出的第一个念头。
但他随即就将之按捺下去——冷静!对面八条金钩步枪、两把二六式左轮绝不是吃素的!何况其余十余人也大都带着土铳、“单打一”,还有两个背着弓箭的。
这两种玩意儿都是民间自造的,土铳打得是铁砂子,打猎好用。单打一又叫撅把子,可以打制式子弹,但只能打一发,而且是滑膛枪,打不远,打完后居中折开来塞子弹,也没个固定模样,长长短短,完全看造枪人的手艺、喜好,一般来说,要多丑有多丑,跟几块积木拼起来似的。
不管怎么说,对方这火力配置也算是有长有短、有点有面,光凭宁扬一柄银背斩马刀,要往上上那就是送死了。
宁扬这是第一次“穿越”,准提师父可没和说,若是死在这三千世界会怎么样,是算任务失败等待重新刷新呢,还是就……死了?
据宁扬估计,若是准提那般大能,自然不会就此完蛋,但他小胳膊小腿的,灵魂强度也好,神魂力量也好,那都是初学乍练的水准,要是死在三千世界,多半不死也成植物人儿。
按捺住心中悸动,宁扬悄没声地趴好,暂且静观其变!
周老板不知宁扬心中的天翻地覆,他冷眼看着老蝙蝠,心知对方这是志在必得。沉默数秒,忽然一声道长叹,伸手往回一模,皮货堆里抽出个细细长长的木盒儿来。
老蝙蝠眼顿时一亮。
不料周老板忽然把双手背到了身后去——皱着眉道:“老蝙蝠,你一堆洋枪对着我,也是形势比人强,但棒槌给你可以,这番因果,你却要接下。”
老蝙蝠哈哈大笑:“我兄弟们在绿林中发财,因果早就无数,正应了句老话,有道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周老板撇了撇嘴,淡淡道:“那我也得告诉你:十四年前,也就是丁未年,罗刹国力士彼得罗夫在奉天城摆下擂台,连胜了七天,那年我三十八岁,自负武功练得不错,也有些薄名,便上了擂台,战那彼得罗夫!”
老蝙蝠跟他纠缠良久,本已有些不耐烦,但他毕竟也练武半生,虽说满口的“洋枪厉害”,但忽听周老板说起武林佚事来,还是不免精神一振,也便没有打断他。
周老板道:“彼得罗夫那厮生高丈二,呵呵,我自幼生得短小,头顶将将到他小肚子,这个罗刹鬼筋骨强横无比,我的拳脚打在他身上,就如给他挠痒一般,打了半天,我有些力短,闪避稍慢,被他揪着头发撕去了半边头皮!”
说到这里,他将脑袋一晃,将头上的羊皮帽子甩了出去,脑袋上果然只有一半头发,另一半呈紫红之色,果然是半张头皮都被撕了。
老蝙蝠嘲笑道:“好厉害的罗刹鬼!周老板,你既然技不如人,便该趁早投降。”
“是啊。”周老板自嘲一笑,摇摇头道:“我当时满脸披血,面前人都看不清了,当然只能认输,可那罗刹鬼存心立威,不理我认输,一手抓着我颈子,一手拉着我腿,将我举上天去,双臂一叫力,我才发现,他竟是要把我生撕在擂台之上!”
周老板说的风轻云淡,但众人脑海中勾勒出当时情景,均不由为之紧张,老蝙蝠咽口吐沫:“后来呢?”
“后来?”周老板道:“后来就在我以为这辈子就此交待的时候,忽然身子一空,自空中落下,将临地面,被人一扶,头上脚下地站稳了!我转头看去,是一位身穿青衣的清瘦先生,看着四十来岁模样,雅的很,笑眯眯看着我,对我说:‘你戳脚练得不错,但是力道还没练透,单凭你这胳膊腿发出的力啊,怎么打得倒这天生异象的罗刹鬼?’”
周老板说得入神,忽然自失一笑:“嗨,我当时死里逃生,整个脑袋嗡嗡的,听了恩公一席话,不仅没能领受教诲,还下意识地驳了他,我说这罗刹鬼浑身疙瘩肉跟铁打精钢一般,力道再透我也打不倒啊!”
“那人摇头一笑,似是笑我愚拙不堪造就,伸手在我背心轻轻一推,感觉他也没使多大劲,我却不由自主地跌出去十几步,一直跌下了擂台——可也作怪,我跌下擂台却没摔倒,只是好好的站在地上。这份力道,当真是秒到巅峰,我忍不住便问旁边的人,这先生是谁啊?”
周老板一直漠然地眼神中,忽然露出强烈的激动神色,仿佛十四年前那一幕又出现在了眼前:“旁边有人告诉我,这位救了我一命的恩公,乃是总督徐世昌从京城聘来的幕宾,人称赛活猴、万能手、虎头少保、天下第一手!姓孙、名禄堂!”
老蝙蝠听到这里,把大腿一拍:“是了!西历1908年,孙禄堂大败罗刹国大力士,这事儿我也听人说过!嘿,不料你当时竟在现场!这孙禄堂传的神乎其神,都说他是天下第一,这功夫到底如何?”
周老板不屑地笑了笑:“功夫如何?我家恩公和那彼得罗夫较量,交手只一合,一记崩拳打得彼得罗夫直接飞下擂台,血吐得如喷泉一般,你说他功夫如何?”
老蝙蝠听得色变:“真这么厉害?”
周老板道:“打赢了彼得罗夫,众人都上前祝贺,我也挤进人群磕了几个响头,谢恩公救命之恩,求他让我请他吃顿饭——我那时有些潦倒,借遍了穷朋友,才请恩公吃了顿羊肉锅子,但恩公不以为意,次日还请我去他府上吃饭,又传授了我几招发力的诀窍……”
说到这里他缅怀地叹息着,抬眼看着老蝙蝠:“老蝙蝠,我也对你说句实话,得了这根棒槌,我老周并非要自己享用,而是打算送去京城,献给我家恩公——你,真的要抢了去吗?”
老蝙蝠脸色变了变,神情严肃起来。
他这才明白,周老板所说的接下因果,到底是怎样的分量。
二百年的棒槌啊,对方明言是给孙禄堂的,自己抢了,岂不是得罪了孙禄堂?他毕竟是练家子,虽然明知国术不敌洋枪,但是平白得罪天下第一的虎头少保,那也不是好耍子——就算孙禄堂年纪大了,不来找自己麻烦,架不住那么多想讨好孙禄堂的人呢,自己岂不成了现成的台阶,让千人踩万人踏?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也简单!宰了这伙赶大车的,自己兄弟伙讲明厉害,自然不会传出去!
“对!”老蝙蝠拿定主意,手中左轮枪一摆:“我不怕得罪孙禄堂,这棒槌我要定了!”
“成。”周老板吐出口长气:“反正话也说明白了,那你就拿去吧。”
说话间一扬手,将木盒远远抛向了老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