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甲怪攻略计划-4

“不好意思打扰啦——” 跟在安室透的身后，十六夜踏着清脆的铃音步入波洛咖啡厅。 这个时间，店里分外空闲，见不到其他客人，只有咖啡的浓郁香气弥漫在此处。另一位女店员站在吧台后清理着咖啡机，见她来了，立刻送上热情的招呼，反倒让十六夜有点不好意思了。 生意惨淡的店面却有着格外热情贴心的店员，要是就这么厚着脸皮蹭店里的桌椅空调和咖啡香气，她可实在做不到。 ……算了！ 正好快到晚饭时间了，就点些什么吃吧，当是支持生意了！ 写信的苦恼暂时转换为了面对菜单无法抉择的苦恼。必须承认，在着两者之中，肯定是写信的苦恼更让她觉得头疼。 而在点好火腿三明治套餐之后，她又不得不重新面对那张空白的信纸了。 磨磨蹭蹭写下“敬启”二字，犹豫了一会儿，才把自己的高中生身份添在开篇。之后的部分该怎么描述，正是十六夜最为烦恼的部分，没有之一。 每次想写点什么，提起笔时却又自我否定般觉得不该这么写。 一边啃着三明治一边思索，直到最后一口吐司也消失在了嘴里，她这才终于下定决心，把落在纸上的面包屑全部抖到一边去，飞快地写下了几句话。 直接在这封信里把时间循环这事说出来肯定不合适。大侦探先生绝对会把她的真切苦恼误认为是中二病恶作剧的！ 想要勾起侦探的兴趣，还是要靠神秘感才行。 就说自己陷入了一起棘手的事件，好像是被什么人恶搞了，虽无性命之忧但对自己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急需找到幕后黑手——大概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逐字逐句从开头看到结尾，又细致地从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看回到第一个字。反复确认字句通顺且没有错别字，十六夜总算松了口气，再次提起笔，一笔一划地在落款处签上了名字。 折起的信纸被塞入信封中，伴着闷闷的“嚓拉”一声，投进了侦探事务所门口的信箱里。听这微弱却也敦实的响声，足矣可见里面积攒多少委托了。 千万一定要立刻看到她的信啊！ 十六夜双手合十，从没有比这一刻更加虔诚的时候了。 她甚至依旧怀揣着“毛利小五郎说不定今天就会回来”的这份希冀，窝在侦探事务所门旁等了好一会儿。如果不是临近最后一列新干线的发车时间，她绝对有耐心再等上几个小时的。 纵使多么不甘心，也只能朝着车站而去了。 小跑在米花町夜晚的街头，白日的喧闹繁华似乎已然消失无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卷帘门紧闭，人行天桥上见不到行人，黑暗之中好像有几个深黑的影子掠过。光顾着要赶电车，十六夜完全没有留意这些异常。 当然，就算她注意到了，也早已没用了。 急匆匆地把交通卡拍在闸机上，老旧的电子显示屏跳出了“无法通行”的提示。不死心地换了个闸机刷卡，不意外收获了同样的结局。 灰溜溜地，十六夜踱到了站务员的面前。看对方向她摊开手掌，她匆忙配合着递上了交通卡。 “不是这个。”站务员把卡塞回给她，郑重其事般又上下晃了晃手掌，义正词严的，“那东西呢？给我看看！” 十六夜有点懵：“呃……那东西，是什么东西来着？” “就是离町通行。” “离町？通行？” 每个字她都听清楚了，可拼凑在一起，怎么就完全搞不明白了呢？ 十六夜怀疑自己肯定已经露出了笨蛋特有的呆滞表情，因为站务员很快就收回了手，以一种怜惜般的神情望着她。 “你是新来的吧。游客？” 他说话的语气都添上了一点同情般的柔软，却也足够让十六夜心慌。她忍不住左右乱瞟了好几眼，发出小老鼠般叽叽的应答声：“嗯……算，算是游客？” 总不能坦白说是来找侦探的吧。 站务员了然似的点点头，忽得拍了拍她的肩膀。 “按照米花町现在的政策，无论居民还是游客，都要在申请到离町通行后才能离开。” “啊——原来如此。”十六夜恍然大悟，但其实还是一点都没明白，“可我来的时候，没有要求过什么通行之类的呀？” “这个嘛……” 左右乱瞟的人忽然变成了站务员，发出小老鼠般叽叽声响的也是他了。 他巧妙避开了十六夜的质疑——说是巧妙，其实根本就是避而不谈——只告诉她，通行证要到某某办事处申请

，窗口从上午九点开放，这个时间窗口已经下班了。 “快找个地方过夜吧。”站务员用力拍拍她的肩膀，“米花的夜晚……嗯，不好描述。” “哦……” 这句“不好描述”究竟是包含了贬低的意味，还是纯粹的褒义，实在不好判明。总之搭电车换乘新干线回家，这条路径显然是已经被堵死了。就算多么无可奈何，她也只能选择在米花町停留一夜了。 不想跑太远，干脆在车站旁找了间尚在营业的小旅馆，一晚的价格倒是不贵，看起来似乎还是颇具独特风格的主题酒店。 店门前的玻璃仿作成了被子弹击穿的模样，无论是裂纹还是弹孔，都惟妙惟肖。铺在大堂的地毯上漫着一块深色污渍，衬在腰果花的花纹下方，莫名有种惊恐的美感。角落里摆了几盏蜡烛，吊灯在天花板上吱呀吱呀晃悠不停，楼梯上还平放着一把霰弹枪的模型，泛着金属般的枪灰色。十六夜好奇地端起来掂量了一下，没想到比想象中沉多了。 连道具都准备得这么用心吗？这家店未免也太有趣了吧！ “贵店的装修风格好棒！”跟在店主身后走向房间，十六夜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夸夸的心了，“灵感肯定是来自于万圣节吧，对吧对吧？” 店主的脚步顿了顿，僵硬地回过头来，对她露出微妙一笑，摆了摆手：“只是一家平平无奇的普通旅馆而已。” “是吗？” 真是谦虚呢。十六夜想。 不过旅馆的房间确实平平无奇，完全没有在大堂看到的那种万圣节气氛，就是平常的小旅馆而已。 经历如此忙碌且失落的一天，躺在陌生城市的陌生小床上，骤然袭来的疲倦感让眼皮都不自觉地打起架来。她原本还盘算着要好好计划一下之后的安排，可才刚思索到“周末要不要再来米花町找毛利侦探？”，连答案都没有琢磨出来，睡意就已迫不及待向她而来了。 十六夜正在做梦，一个乱七八糟的梦。 她可能正行走在梦境中，或是奔跑在梦境中，也有可能是躺平在了梦里。 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世界在微微动荡，听到了警车的鸣笛声。探身向外看去，不知何时，漆成黑白色的警车早已将她团团围起。 咚咚咚咚，又是这沉重的声响，大地切实地震荡起来，一股没由来的惊恐从心中服气。 不会是要缉捕她吧？可是她一直都是个良好公民，压根就没有犯过罪呀！ ……不对。 第四次经历了这一天、也比常人更加知道从3月1日起的十六天中会发生什么事，这算不算是一种犯罪行为——难道她已经被定义成时间小偷了吗？ 不不不，可不能这样！倘若她是自愿陷入时间循环的，那给她安上个“小偷”罪名，她也只好认了。问题是，她一点也不想经历这般超自然事件，怎么可以因为这个而向她问罪呀。这简直是…… “警察！快点开门！” 一声大喊穿过门缝，吓得十六夜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 时间警察真的来抓她啦！ 闪烁的红□□光透过玻璃窗，让狭小的旅馆房间都染上了同样的色彩，跃动着都叫人心慌。匆忙向窗外瞟了一眼。不知何时，楼下居然围了一圈警车。 不会吧……原来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吗？ 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十六夜直挺挺站在原地，整个后背都抖得发痛。明明知道自己应该配合警察的指示把门打开的，可连腿都迈不出去，空空如也的手腕好像已经感受到手铐那冰凉的重量了。 对不起爸妈，对不起阿八，对不起桐生家的所有亲戚和先祖——成为桐生家第一个蹲大牢的逆子，真的真的太对不起了！ 十六夜快要哭出来了。门外是喧闹一片，叫嚷着她也听不清的话语。警察始终没有暴力打开这扇门，仿佛在等待着她主动出来。 这简直是堪比钝刀割肉的酷刑，她的良心从没有这么煎熬过。 算了！豁出去了！ 彻底下定决心，十六夜终于得以迈步向前。她用力推开了门。 警察聚在门外，这一点没有错。 警察正在抓人，这也没有问题。 但严阵以待驻守在隔壁房间门口的警察，打算缉拿的对象，好像不是她？ 十六夜眨了眨眼，大脑还没拐过弯来。 左右望望，周围除了警察之外，就只有担架上那个裹着白布的人形了。两个警察从隔壁房间里走了出来，正抓着一个乌漆嘛黑的人——正是白天她在路上见到过的那种人。 沉甸甸的手铐自也是戴在了乌漆嘛黑的人

的手上。他扭动着、挣扎着，大叫出自己的清白。 “是他自己撞到我的刀上了！他往我的刀上撞了十次！” 他嚷嚷着。 “这的确是杀人，但不是犯罪！” 十六夜默默关上了门。 ……反正不是自己被抓，就当是做了个噩梦吧。 话虽如此，后半夜是绝对睡不着了。 天一亮，十六夜收拾好东西，计划着立刻冲向办事处，也不管窗口这会儿是不是开放着了。 就算是在窗口等上几个小时也无所谓，反正就是不想留在这里！ 快步走下楼梯，霰弹枪擦肩而过，凝着不明深色污渍的地毯踩在脚下，摩挲出沙砾般粗糙的脚感。无意间瞥见到了放在柜台上的价目表，单间房间一晚的价格居然整整跌了百分之二十。 难道她入住时的价格，就已经是打过折之后的数字了吗…… 碎裂的店门玻璃竖在眼前，透过浑圆的弹孔，米花的街景映入眼中，热闹又明亮。十六夜猛打了个颤。 算了算了。还是别想这个问题了。 赶紧拿到离町通行，赶紧回宫城，赶紧到学校上课。 至于后续和毛利小五郎的沟通，就全部通过电话的形式进行吧。米花町这地方，她真的不打算再造访了！ 「通知：因办事人员今晨遭遇事故身亡，本日窗口不受理离町通行相关业务，谢谢。」 贴在窗口的纸上这么写着。 “……这是在开玩笑吗？” 十六夜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不管看多少遍，都觉得不敢相信。 也有几位路人在窗口前停留，在看清纸上的字后，却不似她那么意外，只带着近乎麻木的表情离开了。 匆忙拦住了一位同样表情麻木准备回头的老大叔，想要问问还有什么地方能够申请离町通行，得到的却是彻彻底底的否定。 “只有这一个窗口。” “啊？这不合理吧！”她急了，“如果只能在持有通行的情况下离开这里，那就应该多设几个办事点才对啊！” “小姑娘，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他发出一声冷笑，让人心颤。 “破案率百分百但犯罪率全国最高，日均发生五起刑事案件，铃木塔都被炸了三回了，为了能够保证人口数量稳定而无所不用其极——” 老大叔站在禁烟标志的红色图标下点了一支雪茄，用力深吸一口，向她喷出一团充满尼古丁的白烟。 “——这里，可是米花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