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杀心
高台之下,五行阵法缓慢流转,随着月光倾泻而下,圣洁的白芒愈加夺目。
青蛙怪已无法保持站立的姿态,蜷缩起身子趴在地上痛苦地嘶嚎,却觉得实在不甘,抬眼愤愤地看向云浅,骂道:“君无邪说得果然没错,你真的是个狡诈的女人!”
云浅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如花笑靥,眼神却冷到了极致。只见她手指迅速变幻,然后缠绕着她的水草腾地烧了起来,火焰舔上了她身上的嫁衣,为其又添了几分浓重的颜色。
水草化为灰烬落到地上,被热浪一拂,霎时没了痕迹,她微微俯身,笑看着青蛙怪,“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这个人啊……惯常喜欢把事做绝……不留后患——”
本来在白陌漓的计划中,只是给这为祸一方的妖怪一点教训罢了,是她提议,为避免给妖怪卷土重来重新戕害百姓的机会,必须斩草除根,而且她已经揽了这件麻烦事,总不能叫她无功而返,是以才设下了这法阵,一来可以压制妖怪的法力,二来还可以阻断妖怪逃遁回河中的行动,毕竟那河是他的老巢,若是他逃回去,再想寻到就不容易了,还得谨防他日后的报复。
但是白陌漓之前伤了元气还未恢复,只能凭借天地灵气,引月之力驱动阵法,故而起效得慢了些,不过也并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
青蛙怪怔怔地望着面前这张灿烂的笑脸,周身火焰炙烤分明应该炽热难耐,他却只感觉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冷。
他知道,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血红的眼蓦然变得凶狠,他孤注一掷地抬手抓向云浅。
云浅双眸微微眯起,只是还未动手,便听到了一阵凄厉的惨叫。
晶莹剔透的宝剑横于云浅身前,剑身之上沾染了几丝鲜红的血迹,而青蛙怪已经倒在地上捂着断臂哀嚎不已。
宝剑轻轻一震,将沾染的血液都抖落到地上。
竟是逐云。
云浅下意识看向身后某个方向,眸光几经变幻,最终恢复了平静。
她抬起一手握住剑柄,另一手轻轻抚过剑身,淡紫色光芒所经之处,逐云剑仿若被火烧透现出几许红光,她冷然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区区小妖,也敢妄自称神。”
青蛙怪挣扎着想起身,可身前那人睥睨的姿态仿佛蕴含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叫他瞬间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带着炙热的火焰朝他落了下来。
然,苍天或许在此时才对他有所怜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气宛如利箭划破了空气,猛地扎进了云浅的后心。
突如其来的刺痛使得云浅动作一滞,手中逐云几乎再无法握住,思绪却顷刻间格外清明,千回百转间已经猜到是何人动的手。
青蛙怪癫狂地笑了起来,“想不到吧,你所信任的同伴也会对你动手——”说着,手上运力,拼尽一切挥向了云浅。
云浅虽险险躲过,然而竭尽全力的一击带起的劲风吹得竟叫她睁不开眼,脚下不慎踩空从高台上跌落下去,而此刻的她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施法稳住自己的身形了。
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和伤心,云浅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得苦涩——她防备过很多人,但是从那声“浅浅”开始,她便一直不曾防备过她,可是为什么……她所认为的朋友,却毫不犹豫地冲她下了杀手……
“呵——失望吗?你拼了性命去保护的人,到底是怎么回报你的?”
这声音——是谁?
云浅猛地睁开眼睛,然在她眼前除了那清冷的月亮,再无其他。
下坠之势忽而一缓,云浅被揽进一个温凉的怀抱。
紧绷的心弦在那一瞬就松缓了下来,她疲惫地靠在来人的胸膛上,轻声喃道:“师父,好疼……”
她方才落下来时,束发的簪子早已不知所踪,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有几缕贴在她的颊边,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过去那么多次伤了痛了,她都强自忍下只字未提,这一次却对他说,她好疼……
其实,又哪有不想说的呢?只是彼时她与他针锋相对处处戒备,自是不会坦言相告,如今她终于是信了他,可他却终究没有护好她……看着她宛如一只小猫般脆弱乖顺地缩在自己怀中,白陌漓心痛顿时难以自抑,抱着云浅的手不由地收紧了几分。
轩辕宇看着半空中姿态亲昵的二人,一双眼里似有狂风骤雨倾泻而出,手指蜷起狠狠地握成了拳。
原来,听到她说她心悦他人之时并不是最难受的,因为他还可以幻想只要他足够努力便还有机会……
然而方才云浅坠落的那一刻,白陌漓不假思索地上前接住她,而云浅也对他轻易便放下了防备,都在告诉他,他们之间,已没有了别人插足的余地……
心中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理智告诉他该放手了,可情感上却又觉得不甘心,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然而这一种感觉很快就被更深的愤怒所取代。
轩辕宇回身,脸上是不再遮掩的冷漠与厌恶,“今日你的所作所为,最好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朕绝不轻饶!”
柳宁的脸上是还未褪尽的怨毒,“轩辕宇,对着云浅你就能放低身段,对我,你就端着架子,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若非看在阿浅的面子上,你几次三番纠缠,朕早就命人将你扔出皇宫了。”轩辕宇冷冷道。
柳宁痴痴地笑了,“你给她面子又能如何?轩辕宇,云浅看不到你,更不会属于你!”她抬眼对上轩辕宇的视线,神色凄婉,“你为何就不能回头看我一眼,陪在你身边日日夜夜的是我,不是她!是否只有她不在了,我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所以你便对她下杀手吗?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好姐妹?”轩辕宇怒道。
柳宁不在意地笑道:“有什么不对吗?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然话音未落,柳宁的身体蓦地飞起撞向身后粗壮的树干,树叶与尘土飞扬间,一道本应平淡此刻却压抑了几许怒意的声音响起,“便是真有所求,也不该成为你害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