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苦自煎
第二日,这已经是封水衿连续早起的第三天了。
他揉了揉眼睛,穿戴好从房间出来,想去街上买点吃食。后又想到自己身上一块晶石都没有了,连个包子都买不起,顿时蔫了下来。
没有晶石,封水衿只好在城中一条街一条街地找,试图找到类似于典当行的铺子。昨晚那小孩说不认识典当行是什么,说不定只是因为魔族对“典当行”的称呼不同呢?
可惜,找遍了边城,封水衿都没找着一点影,还把自己累得够呛。
魔族与人族不同,晶石对于他们来说,不是用来给法器、丹药增效的,因为人族无法直接汲取晶石之力,只能用于外部装备之上。
可魔族独特的修炼方式,可以将晶石内的灵力吸收转化为自身修为,这也是魔族强大的重要因素。
此外,魔族的另一个特点,便是只以肉身作战,他们的灵力都是用于不断加强自己身体的力量,几乎无人使用法器,自然也就没有法器典当行。
在城民口中知晓了这些,封水衿气愤地踹飞了地上的石子。到底是什么破地方!银子不能用,连典当行都没有!完全不给人留偷懒的空间的!
每每遇到问题,封水衿总爱推给兄长解决,这次也习惯性地想要甩手不干,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他凭什么要吃这样的苦?从小到大他哪怕是连自己的小衣都未亲自洗过的,修真最强者还得学着给他扎辫子,凭什么到魔界来就要吃苦!
封水衿恨恨咬牙,该死的魔界!敢这样对他,大不了他晚上就睡路边罢!
——半个时辰后,封水衿出现在了北林入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将地上的枯草与藤蔓踩得愤愤响,不情不愿踏入了最外围的低阶妖兽区。
玄阶妖兽他杀不掉,多杀些黄阶妖兽总可以了吧?刚刚他又问过一个长得像猪的小孩了是真的像猪,魔界每一品阶晶石的兑换比率都是一比七。封水衿掰着指头算了算,要想换到一颗玄阶下品晶石,需要七颗黄阶上品晶石,或者四十九颗黄阶中品晶石。
他一个筑基,按理说杀一个黄阶下品妖兽都费劲,好在他还有玉鞭,鞭子上由封玄慎加上了三层攻击力增强的术法,应对黄阶中品,应该不成问题。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封水衿都在为攒下一夜的房费四处猎杀低阶妖兽。
他从来没有这般累过,不止是身体的疲累,要学着乾坤袋内的七星泽功法拙劣地出击;还有精神的紧绷,魔族的妖兽个个长得狰狞怪状,张着血盆大口,封水衿一边被吓得抹眼泪一边将其杀死,攒了一上午,竟才攒下十几颗中品晶石。
他实在太饿,十分不舍地花了一颗去买吃食,找回四颗小小的黄阶下品晶石。
封水衿抱着面碗,手腕还在不停发抖,边吃边往里面坠眼泪。
赚钱怎么这么难,就这么一碗面,竟然花了他几十分之一的“劳作成果”。放在平常,这些钱加起来都买不起连他鞋上的一朵绣花,掉在地上他都不会看一眼,怎么就将他难倒了。
抽抽搭搭吃完一碗,那老板见他可怜,送了他一颗卤蛋。封水衿吃掉了,垂头丧气地回去继续捕猎。
好在,他的运气不错,偶然碰见了一只负伤的黄阶上品妖兽,偷偷摸摸自后方杀掉了它,得了一颗黄阶上品晶石,这才终于凑够了今天的房费。
夕阳西沉,封水衿拖着酸痛的身体走回客栈,途中用一颗下品晶石换了一串糖葫芦。累了一天,尝到这一点甜,差点让封水衿在大街上又哭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飞快跑回客栈,将房费给了昨夜那个猴孩儿——脑袋上的毛像桃子的小孩,猴桃桃——然后低着脸回了房间。
关上门,封水衿一抬头便从桌边破旧的铜镜中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发丝凌乱贴在颊边,雪白脸蛋上溅落着刺眼的血迹,嘴唇发白,像刚经历了一场乱战似的。
太丑了!太丑了!
封水衿大步跑过去将镜子扣在桌面,胸膛不停起伏,扁了扁嘴,憋回去的眼泪一颗颗砸下来。
他那样爱漂亮的一个人,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精巧繁复的衣裙、镶着珍珠宝石的绣鞋、以及兄长挽的头发。可到了魔界,没有人给他扎辫子、衣服又皱又脏、身上还全是汗!每一件都令封水衿难以忍耐,甚至不愿面对现在的自己。
他的委屈在看到铜镜旁因不会扎辫子而无用武之地的玉环后全数泄发,抓起来用力掷在地上,哭着道:“都怪你!都怪你!”
如果不是封玄慎,他才不会离家出走;如果不是封玄慎没有在他出逃的那一晚就发现他、找到他,他怎么会跑到更远的地方?如果不是封玄慎给他的那张符不靠谱,他又怎么会被传到咒怨之隙!
说到底,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封玄慎的错!
……
发泄了一通,封水衿很快累得睡着了。
一觉醒来,他忽然发觉自己的修为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昨夜眼睛哭得发肿,现下睁不开,封水衿懵懵懂懂地闭着眼打坐运气,内视一番,修为竟真是有所增进,都到了筑基大圆满了。
来到北林,再试着像昨日那样猎兽,似乎也更为轻松。只不过今日没再能遇到一只羸弱的上品妖兽,封水衿老老实实杀了四十九只,每杀一只都在心中默数,攒够后一刻不停地赶回去休息。
又过了几日,封水衿突破了金丹。
他十分惊讶,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修为都没什么晋升的希望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结丹。当然,最重要的是,金丹期修士可以无需进食,以灵力滋养供给身体,这意味着他每日可以省下八颗下阶晶石的花费。
不过,修为的提升,封水衿也没见得高兴多少。
在魔界待得越久,心底的慌张与茫然也越强烈。他必须勒令自己不去想以后,不准触及任何有关“我还能离开吗”的疑问,像一个呆滞的木偶每天将自己累到没有思考余地,才能防止在夜晚崩溃。
只有偶尔,在猎杀妖兽的间隙,封水衿靠在树旁休息,额上的汗珠划过脸颊,他无力去抹,也没人会帮他。他会忽然想到,哥哥现在在干什么?
婚礼的信函发出去了吗?可试过嫁衣了?穿起来是什么样呢?他没见过封玄慎穿红色,错过这一次,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了。
然后又想到,反正雪重璃会看见,于是他看不看得见便也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