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火(二)(第1/2 页)
林升望着眼前充满朝气,眼中满是对未来光明憧憬的少年,本想将白纸上染些墨彩的想法,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他该拥有自己的选择吧,没有人想要被决定该要活成什么样子。这人世间的黯淡,也该让他自己去看看。
“既是如此,那你可得好好研读些医。别忘了我教给你的东西。”林升眼神里交杂着希望和担忧,“我那儿还有两位娘娘的药方,近两日,天气骤变,她们染上了风寒,你记得勤些去送药。”
“先生……您这是……”关紫河听着林升的语气中流露出的无奈,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这些事儿,您往日可都是……”
“我老了,近些时日,越发觉得自己的眼神儿差了。”林升打断了关紫河的话。
林升觉得自己说出这些字眼的时候,竟然有些哽咽。他转身看向了身后那些靠墙而立的柜架。
它们已经在太医院立了几世了吧,那些陪了他几十年的瓶瓶罐罐,再过几世,还会是现在的样子。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有所变化,它们终究是没有生命的器物。
人若是也能做没有情感的器物该多好。
林升想着,用苍老的手轻轻抚过它们。触及的瞬间,他微微有些颤抖。
“先生,您是说您要离开太医院了吗?”关紫河心中有些难过。
“是啊。”林升的声音拖得很长,像是把心中的郁结都叹了出来,“也该离开了。”
说完,转身正欲离开,却看见关紫河一个快步,拦在他身前。
“先生,两位娘娘的药,您放心!”关紫河许诺,随后又有些犹豫地说道,“总觉得先生今日……有些心事。但先生不愿说,定是有先生的理由。既然先生已经决定,那紫河送先生出宫吧。”
很多时候,林升都觉得关紫河有着一种超出他这个年龄的沉稳和聪明,可能是受家中的影响吧。想到这,林升又觉得有些遗憾。
关紫河已经一个人生活三年了。
在他刚进太医院那一年,关家发生了一场变故。关紫河的父亲关远山因被人诬陷,在给皇上的药膳中投毒,而被抓进了大牢。
当时,关远山作为太医院最年轻的、最有最为的太医,再加上关家世代为医,效忠于朝廷,太医院所有人都为他上求情。
然而,关远山却拿不出证据,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他,生性耿直的他,只知喊冤,却未有他法。
最后,关远山还是被判弑君之罪,秋后便问了斩。
关紫河的母亲因怕遭受牵连,跑回了娘家,加上祖父、母早年间就已经去世,昔日偌大的关家,自那以后只剩了关紫河一人。
那时,人们都以为皇上会以防报复,把关家的独子,关紫河也一并关入牢里。
但皇上却没有,非但没有关押,还让关紫河进了太医院,顶了他父亲的职。并且让林升传授他医术。
人们也都以为关紫河进了太医院会心存报复,趁机弑君。但关紫河也没有,入院三年,他是最勤奋的,也是除了林升以外,医术最高明的。
平日里,他与人和善,不争世事,从未和院里的太医红过脸,也未曾见他抱怨过什么。
有很多次,林升让关紫河去他家,想让他能有个伴儿,不至于一个人守着空空的房子。但都被关紫河拒绝了。
“先生,紫河有家,即便只有紫河一人,那也是家。有家,就不孤单。”
每每林升让关紫河去他家的时候,关紫河都会这样回答。自从家中变故之后,他一直认为家是一种存于心中的念想,父母双亲和祖父、母,在他的心里,依旧在一起。
关紫河从未觉得自己是孤单的,他觉得自己拥有着生活。
林升自问无法拥有这样的心性,即使他已经活了七十年。
“先生?”关紫河见林升久不回应,眼神发愣,试探着喊了声。
但林升似是沉浸在了回忆和想法之中,没有听到。关紫河见状,只得提高了嗓门,又喊了句,“先生!”
关紫河的声音猛然冲破了林升的思绪,险些将他吓到,才使他回过神来。
“先生,您怎么了?”关紫河怯生生地问道。
“没事儿,想起了你父亲。”林升说完,叹了口气才反应过来,不应该在关紫河面前说这些。
但关紫河似乎并没有被林升的话影响,反而略显自豪地问道:“先生,父亲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太医吧?”
“是呀,你父亲当年甚至有过于我,只可惜……唉……”林升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道,“你怨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