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如此悲惨
屋子的西墙边,供奉着香台。 姜落落以为是常见的菩萨、佛祖,或者财神爷,结果撩开神龛遮挡的红布帘子一看,原来是尊龙王像。 龙王像侧放着个粗糙的小木盒。 姜落落拿起木盒打开,见里面放着几张黄色纸签。 “大郎……大郎……” 姜落落刚要拿出那几张纸签看,就听屋子里传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姜落落带着木盒走到床前。 伍大娘子的眼睛好像撕了条缝,在遍布黑痂当中透出一丝淡淡的光亮。 不知伍大娘子是无意识的呼唤,还是觉察到身边有人却无力多看一眼,那两条细缝恍恍惚惚地面朝上方。 “宝儿……宝儿……”伍大娘子又含含糊糊地呼唤她的孩子。 “求龙王……求……龙王……放过……我……放过……我们……” 姜落落微微俯身,仔细听着从伍大娘子口中断断续续蹦出的字。 随着这些模糊而又有气无力的字一一吐出,伍大娘子那两条细缝看着有些湿润。 “你家得罪了龙王?”姜落落轻声问。 身边传出陌生的声音,伍大娘子那碳块似的脸上难以显出任何情绪,微张的唇颤抖了几下,“不……不是……不是……我们……没有……啊……” 吃痛的叫声都像是蚊子哼哼。 其实,伍大娘子身上烧的最重的地方连痛意都失去了感受,能感到痛意的地方是烧伤比较轻些的,也或者是没日没夜的这般受罪煎熬,清醒的意识中无处发泄的痛苦……姜落落不禁想,这样活着一口气,还不如从未从昏迷中醒来……甚至,失去生命。 姜落落拔掉装有迷香的药瓶木塞,将瓶子里的粉末倒进伍大娘子的口中一些。 很快,那两条细缝又好似被什么东西黏住,散尽了淡淡的光。 姜落落收起药瓶,继续看那几张纸签。纸签上的字全部是当下流行的瘦金体。 “报答春光知有处,应须美酒送生涯”,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 “落落,你拿着什么?” 正在院中陪伍宝儿玩耍的罗星河见姜落落从屋中出来,起身迎过去。 “几张卦签。” 姜落落把手中的黄色纸签递给罗星河。 “这一句句的是什么意思?” 罗星河见上面写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诗句。 “差不多都是壮士保家卫国,报答圣恩的意思。” 姜落落曾把堂兄姜子卿读过的拿去看过不少,有的是名句,有的没听过,但根据每个字的意思也能猜出个一二。 “这些纸签都放在他家供奉的神龛里,他们供奉的是龙王。”姜落落又补充说道。 “这是伍成从哪儿卜的卦?”罗星觉得有些好笑,将纸签还给姜落落,“他该不是信了,打算让伍轩弃习武?” “要看怎么理解了。”姜落落接过纸签。 “还能怎么理解?” “舅舅心中的家是哪个?” “当然是姐姐、姐夫,还有你,我们几个在一起的家。还指望你舅舅我说出什么心怀大宋,那么大的个家?那都是人志士们的豪言壮语,我一个上杭县的捕头,只要护好身边的人,解决这一县之地的麻烦才是实处。” “要是伍成兄弟也这么想,这些诗句……”姜落落抖抖手中的纸签,“或者说是卦之意便也只能落在他们身边的人和事上。” “就是几张卦签而已。”罗星河无心多想,“庙会,或者寺院外都少不了摆摊卜卦的。伍家出这么大的事,想卜算一下寻个安慰也正常。” 姜落落将纸签收起来,朝正拿着个木枝蹲在地上涂画的伍宝儿招招手,“宝儿,你见你爹爹月亮圆圆的时候出门抓鬼,带了什么?” 宝儿一边涂画,一边慢吞吞地说道,“我见爹爹背着好多柴禾,还带着桃木剑。爹爹的桃木剑好厉害,是抓鬼的宝贝。” “你又逗他?”罗星河搞不懂他这外甥女突然哪儿来的闲心? 姜落落朝伍宝儿走去,见他拿木枝在地上画了不少条条道道,“宝儿画的什么?” “龙王庙。” “龙王庙?” 罗星河一愣,他见伍宝儿画了半天奇奇怪怪的
东西,没想到是龙王庙? “爹爹说,不能没有龙王庙,要不会有好多人被大水冲走。宝儿爹爹的爹娘,宝儿娘亲的爹娘都是让大水冲走了。宝儿不要自己的爹爹与娘亲,还有叔叔被大水冲走,宝儿要保护好龙王庙。” “伍成兄弟,伍大娘子都是死于那场水患之人的遗孤?” 罗星河没想到这家人如此悲惨,各自父母命丧水患,孤苦伶仃的长大,成亲组建了新的家,结果又遭受了一场火难! 众所周知的那场水患发生在二十多年前。 姜落落还未出生,罗星河很小,伍成也不大,而伍轩甚至还在襁褓之中。 二十多年前,盛夏时分,汀江泛滥,河岸决堤,致使上杭百姓伤亡惨重,之后官府便受民意所托,翻修了江边那所不起眼的龙王庙。 龙王庙香火兴旺,汀江也未再发生那惨绝人寰的水患。 可是在龙王庙死过姜家的孩子,也是邓知县遗体被发现的地方。 姜落落不声不响地走向东厢房。 罗星河回身,“你还想看那屋子?” “有点好奇,读读到二十多岁,整日苦学,乡试却还未考过,不知究竟读的是怎样的?” “你以为谁都像你堂兄姜子卿?不到十岁就中了秀才,十四岁考得乡试第二名,若不是……如今早就高中进士。” 姜子卿是姜落落伯父的儿子,也是死在那龙王庙的姜盈盈的同胞弟弟。 说起来,姜家老大真是个倒霉人,不仅女儿死的不明不白,儿子也是死于非命。 就在姜盈盈遇害的前一年,上杭县有名的小才子姜子卿在江边,距离龙王庙不远的地方被人拿刀捅死,稍可令人宽慰的是,没多久凶手畏罪自尽。